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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了幾場暴雨，老屋在經(jīng)歷半個多世紀的風(fēng)雨飄搖后，轟然倒下了。當(dāng)母親叫我回去看看，拾掇一些舊物時，我仿佛看見了那個狂風(fēng)驟雨的黑夜，它折斷了腰桿，蒼白了容顏，發(fā)出凄然的哀鳴。
站在長滿青苔的石階，望著那一堵傾頹的土墻，那一地狼藉的景象，我的心便有一絲戰(zhàn)栗，任由傷感的秋風(fēng)竄進心窩。母親的話讓我回過神來，她叫打開一個木箱，將里面的物品拿到陽光下曬曬。不過是些小時候的衣服和玩物，想不通她為何還留著。
母親說：“不能因為是舊物，就隨意扔掉，日后想看都看不到了?！蔽胰粲兴嫉爻聊?，就如這老屋，我何曾不是把它“扔”了，幾年也沒來看一眼，現(xiàn)在支離破碎了，倒是真的惹起我的憂傷來。
上個世紀90年代，清晰如昨，我們一家就蝸居在這兩間50多平米的瓦屋，三面是土墻，一面滲水嚴重，不得已換了磚墻。那時，家里窮困潦倒，母親在工廠里打工，領(lǐng)著300多元的工錢。父親是個泥匠，工作不穩(wěn)定，薪水微薄。三姐妹讀書，還有老人贍養(yǎng)，日子過得困窘，每到刮風(fēng)下雨更是提心吊膽。
大風(fēng)起，雨點落，全家便動員起來，給木窗蓋上塑料紙，把門縫塞好爛衣布，把臉盆放在滴水的地方。晚上聽著響雷，聽著瓦片簌簌掉落的聲音，我們?nèi)齻€整天吵吵鬧鬧的小姐妹便安靜下來，緊靠著母親，索取著心靈的安慰。即便寒風(fēng)恣意地從門縫、窗縫和瓦縫里擠進來，也沒能奪走母親給予的溫暖和安寧。
后來，生活條件好了些，有了黑白電視和多余的錢。父親將木窗換成了鐵窗，將木門換成了鐵門，那些蟲蛀過的梁柱和破碎的瓦片也都修葺一新。姐妹三人漸漸從暴風(fēng)雨的陰影中掙脫出來，漸漸步向懂事的年紀。那時，母親辭了工作，在家做手工花賺錢。每到放學(xué)或放假，姐妹三人就會幫一把手，比賽誰做得多做得好。等到外面的叫賣聲響起，又紛紛拿起自己的杯子，央求母親每人買5毛錢的豆腐花……
想到這些，我的心忽然一陣暖。老屋雖殘破，卻留下了童年的歡聲笑語，刻骨銘心的溫暖，還有母親舊時的柔情。抬頭，看見母親正躬著背侍弄那些舊物，鬢角的白發(fā)在微風(fēng)中輕揚，我突然幡然醒悟，風(fēng)雨飄搖在老屋的屋脊，也肆虐在父母的背脊啊。
我的心涌起一股焦灼的暗流，默默起誓，以后一定要?；丶铱纯矗f不能在父母也轟然倒下的時候才想到盡孝，才想起他們的承擔(dān)和溫柔。（神經(jīng)外科 許燕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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